隐王

故园无此声

[莱戈拉斯/周瑜/李建成/王重阳] 都拉郎到这份上了还要什么题目啊 完

可能你们已经看出来我发这篇文就是为了说「没有查到物流信息请敲客服」了~



全不必「胜」。


眼下手中筹码与当日相去甚远。他们只有一艘货船,船身太宽,船头太平,吃水重浮面大,沉稳有余而速度不足。李元吉按照周瑜的嘱托,在船舱内分拣出短枝碎木,按照一分草料三分木料的方式扎成支架状,一一堆向船头。


而眼前的困境也与当时全然不同。建安十三年在赤壁,孙刘联军背水一战,若不能大败北军,阻曹操铁骑南下,便不再有吴汉,亦没有将来。但眼下他们的「雄心壮志」微小得多,莱戈拉斯身形最为灵巧,从前方打探归来,西北方向死灵的船队最为薄弱,他们若能从这处撕开一个缺口,便可驶入茫茫长湖之腹,不能不算是九分死穴中的一分生机。


周瑜挥动小臂,「走!」


三人搬动精灵船只的船舵,螺旋桨缓缓转动,水波滚滚漾开。


在这样九死一生的时刻,周瑜竟然还有闲心观察起李家兄弟来,做兄长的也许生来即按照未来家主的模式培养,这个叫李建成的年轻人沉稳宽和有余——或许向来被追随被保护——杀气稍显不足,他曾听他们谈论起宫城,仅从一方的单面陈词听来,他是如何在兄弟阋墙之后仍然抱有一点不该有的希望——以理智到残酷的言论说来,他想得太少,在父兄姊妹之间想要的又太多。


李建成道,「当日曾想过如何胜,却也想着不必彻头彻尾的胜。」


他笑着摇了摇头。


此间乌云盖顶,船只渐行渐近,死灵层出不穷。他们都曾死于周瑜之手,此时再见,仿佛也仍无私怨前仇。死灵将士前后相继,持刀挽弓,蓄势待发。


周瑜喝道,「点火!」


他的剑尖挑动船头的一扎木草,烧灼的火星跃起,直直飞向邻船的甲板。火球所及之处,死灵们犹豫着退缩向后,但更多支冷箭朝着火丛的方向射来,李元吉纵身向前,为两人挥剑阻挡。


货船骤然加速,冲出两道深深的水痕。


「泼油脂!」周瑜高声喊。


油浮于水,水面的火光顺着精灵船漾开的波涛扩散,对面的连船尾大难掉,但竟有死灵挥着木浆向前,桨面甩起的江水带起油星和火花在湖面四处飞散,周瑜眼见持桨的死灵在火焰中倏忽消亡,但他们前赴后继,全然不知恐惧。




是以肉身堆叠的可能的「胜利」啊。


周瑜常怀敬畏之心。


曾因同样的理想和期冀,许多人相信他追随他甚至为他而死。那么江的对面呢,作为对手的那群男人同样是与子同袍岂曰无衣,为一个难以描摹又描摹得令人热血沸腾的所谓的「未来」坦然赴死,死得不能不令人尊敬。


周瑜拉开了莱戈拉斯临走时特地留给他的那把雕弓。


李元吉为他的箭簇一一裹上了油布,他们每发一箭,便有死灵大叫着从着火的甲板上落入水中。在水火相交中死去的将士们终究在水火相交中彻底死去……精灵的船只缓缓驶入铁索之间。


但他们的境况并没有比死灵军队更好太多。


精灵船本来便载满了木柴,死灵前驱用木浆扬起的那些火星难免点燃船舱中较为薄弱的部分,他们三人各自为战,周瑜与元吉持弓分守船头船尾,李建成斩断船帷,以浸湿的毡布奋力打灭火苗,但死灵总是源源不断,精灵船岌岌将沉。


他从不曾有过如此孤勇的时刻。


哪怕是早年在湖熟横江之间,他也是同丹阳诸军一同鏖战,合众拳以御四敌。而眼下字面意义上的,他理应不会知晓的「一剑曾挡百万师」,实在是既艰难,又有趣。


周瑜持剑而起。



「结果呢?」一干人中孙不二道行最浅,言谈间犹是小儿女,直问道,「你们最后是如何摆脱险境?」


毗沙门天微微颔首,答,「货船即没,生死顷刻之间,精灵带来了一艘幽灵船。」




莱戈拉斯当年在刚铎南部,曾追随尚未即位为伊利萨王的游侠阿拉贡,召唤过一批在最后同盟战役中因背叛而不能被超度的亡灵。而莱戈拉斯在长湖的死灵与火光当中,敏锐的发现了幽灵船的气息。


「我会回来。」他将随身的长弓郑重交到周瑜手上。


果敢的将军拍了拍他的脊背。


「飞翔的荷兰人号」在无穷尽的幽灵水域中漂泊,年复一年的履行着每十年才能重返人间的宿命。莱戈拉斯是在火焰的重重倒影之中,在暗淡的湖面底下看到了荷兰人号庞大支离的船骨,「特纳!」莱戈拉斯的精灵宝剑直直插入湖底,褴褛的桅杆之下,藤壶与青苔布满船舱,特纳船长与莱戈拉斯如出一辙的脸庞在水底幽幽显现。


「我决意助他们重返他们的世界。」与船长结识甚久的其实是他的父亲,但莱戈拉斯扬起脸来,「以伊锡利恩领主,」——国王的名义,「请求你。」


传说中所向披靡的幽灵船抖动着水幕,轰然跃出水面。




「但周都督并未回来。」这一次开口的却是王重阳。


在持国吃惊的目光当中,毗沙门解释道,「诡异的剧情仿佛与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。」


那一个周公瑾死在飞翔的荷兰人号上。


特纳船长带来的幽灵海盗为他们几人短暂击退了江北的死灵。在一阵冲击结束,下一阵冲击未起的喘息之间,他们顺着莱戈拉斯垂下的绳索攀向荷兰人号。特纳当即转舵,幽灵船在湖面上迎风飞驰,前方天际之侧漏下一丝曦光,「白日」即将到来。


而变故在此时升起。


毗沙门说,「我们在湖心遇到了一艘将船。」


与先前的死灵船只不同,这艘将船通体涂成鲜艳的红色,三层甲板高耸,红衣白甲的士兵们层层叠叠立于船头,桅杆上赫然悬着「孙」字的将旗。


「是三国吴的船。」持国补充道。


吴国的死灵亦是面目模糊,周瑜却好像穿透他们空洞洞的眼眶,看到了长长久久的时光。在燕子矶头听长江滚滚东去,在洞庭湖边操练水师春日杨絮飞舞不止,在荆州城上检阅三军长歌痛饮……他的不知是否能够称之为「故土」的故土如是美好,山温水软,弦歌雅意,却有最蓬勃锐利的热血男儿。


值得为此征战不息。


吴军将船的箭雨在这个时候飞来。


「小心!」


「搞什么事情?!」李元吉飞身将周瑜扑倒覆在身下,两人就势滚向甲板边缘,倚仗着矮矮的女墙作为屏障,李元吉拔箭搭弓,将最高处的弓箭手射落船舷。


——是否要与昔日同袍拔剑相向?


周瑜毫不犹豫,示意特纳加速向前。荷兰人号的前舱高速撞向红色的大船,死灵的船只难以抵挡,不受控制向一侧倾斜。李元吉抓住船锚用力掷向船舱,接着他看见了一个红衣的青年。


与他们此行所见的寻常死灵截然不同,这个死灵青年眉眼清晰,有爽朗好看的笑容。周瑜与他相对时曾有过一刹那的失神,记忆里这个笑容伴随他一路转战江东,驱驰拔城。「是要在这样的时刻有这样所谓的再见么?」周瑜惊醒过来,并未犹豫。


他纵身越过女墙,稳稳落在吴国将船的甲板上。




「是他曾经并肩过的兄长吧。」持国忍不住又看向毗沙门一眼。


周瑜看向那红衣青年的目光之中带有难以描述的温柔——是在绝色烟柳之中从未退后的时间,带有他年少的志向,相同的理想,不曾退缩的勇气,仿佛从未告别。


「我怕他会后悔。」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持国却十分后悔。


李元吉的剑柄哐啷一声隔开了周瑜的剑尖,也就是在这个瞬间,红衣死灵手中的箭簇穿过了周瑜的胸口,后者势却未减,在李元吉惊讶不止之时,周瑜另一只手夺过了他的剑柄,长剑没入死灵的脖颈,好看的头颅骤然跌落,红色的大船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褪去鲜明的伪装,竟只剩下像是被大火焚烧过的漆黑的骨架,继而一点一点沉入水面。


周瑜竟笑了一下,他的胸口淌出淅淅沥沥的鲜血。


幽灵船缓缓驶出长湖。


周瑜道,「瑜从没有认错过。」



王重阳看向毗沙门王,忽然问起另一个话题,「此番过后,建成太子还觉遗憾吗?」


只有重阳帝君知道他是如何数次重回玄武门下,亦是如何曾挑灯将字迹模糊的墓志铭反复研读。北方毗沙门天王忽然回过神来,了然笑道,「是有遗憾的。」


但他又说,「虽皆有遗憾,但已尽了全力。」


他们兄弟为何出现在幽暗密林中,又为何要与周都督并肩作战……现下他终于意识过来。


王重阳道,「正应如此。」他挥了挥自己手中的拂尘,接着说,「其实当日我也身在那一处荒原之中。」




「我所经历的万千修行当中,曾有一段时间,回溯到了遥远的过去。」他最为世人所知的肉身生于宋金之际,在金庸的小说当中英风任侠,豪气干云,而那不过是万千化身之一。王重阳道,「东汉建安十五年,在巴丘城外的长江南岸,我曾登上过一艘战船。」


江草经霜,百般凋折。


发源于唐古拉山脉通天河的长江在巴丘一段流势渐缓,冬日江水收浅,露出礁石嶙峋的江岸,江心滩涂连成大片沙洲,偶有白鹭往来。挂着「周」字将旗的三艘大船就这样停靠在寻常舟渡的码头上。


孙瑜下令在此处泊船已有五日之久。


前三日他们延请遍巴丘城中的大小名医,到第四日,陆续有巫祝异人登船,但往往停留不过须臾,便又被遣散归来。


到王重阳,已是最后一分希望。


主船舱中光线昏暗,四角燃着取暖用的火盆,熏香所用的艾条隐隐盖住血与汤药的气味,略略披了外袍的年轻将军拥着羽被靠坐在卧榻一角,遥遥点了点头,「先生请坐,恕瑜不起来了。」


其实乍一照面,王重阳心里便清楚,周瑜已活不了多少时间了。他在漫长的高烧之中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,意识虽还清醒,身体却已经完全衰竭。但王重阳还是打开了他随身的药箱,取出脉枕来。


周瑜却摆了摆手。


他微微笑道,「人生有死,诚不足惜。」


「都督!」


「公瑾!」


原本随坐在一侧的孙瑜与亲兵听他此言抢上前来,周瑜却十分安慰似的向他们点了点头,「诸位且先回去,瑜与先生还有几句话要讲。」




「瑜有一个唐突的请求,还想劳烦先生。」只剩两人对坐,周瑜不再拘虚礼。他挣扎着坐起来,目光依旧灼灼。


他心知王重阳与众人截然不同,眼前青衣灰裘的书生纵横天地之间,能控昔日庄子梦蝶与蝶梦庄子之梦。


王重阳道,「若凭药石悉心调治,都督应尚能有百八十日寿命,足够用来检点缺漏,甚至有足够的时间返回京口,劝诫教诱侯王将如何行将来未竟之业,亦可返回家中,享最后一点天伦之事,至少能让稚子有所预料,不必全然懵懂无助罢。」


周瑜看向自己惨白的双手,他手下亡魂无数,而在亦终将直面死亡之时,他终于有机会完全的确定,周瑜此生究竟为什么而活。


王重阳复而说,「生魂离窍之事,古书上曾言明,九死方能有一生。」道家曾有一门秘法,能将凡人的部分生魂剥离肉体,注入到另一世界之中,代替本体历劫。靠时空上下相叠,在时间的共同度量上,若魂魄能够越过本体「必死」之节点,本体便也能越过死亡安然无恙。


但眼下周瑜魂气衰微,竭他所有亦只够剥离一次。他长长的叹了口气,望向周瑜,「都督可愿用百八十日寿命,来赌机会渺茫的不确定性……」


周瑜并未等他说完,「瑜绝不后悔。」


大概率上,每个人总要为一路行来的各种选择付出代价——有些代价小一些,有些代价大一些——也许向前的同时总是需要不停的对过去的选择道别,也许选择会越来越少,路会越来越窄。


但他总在路上。


——周瑜绝不后悔。



「这故事的结局,也就像你们所经历的那样。」王重阳带有遗憾的叹息,「我自然没有成功,历史中的那个周瑜最终死在了西进的那条大船上。」


唐人李九龄曾写,武侯星落周瑜死,平蜀降吴似等闲。


「……但其实也没有失败。」忽然有人声传来。


三层历代造像馆的大门在这个原应夜深人静的时候被缓缓推开,一个年轻的文物管理员提着一盏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油灯走了进来。


王重阳与毗沙门王忽然远远向他颔首,「周都督。」


周瑜亦长长一揖,朝持国笑道,「瑜本是想来与故友们打个招呼,不料令天王有所误解,是瑜的不是。」


众人想起持国这日以为寄魂物穿帮的种种作态,闻言都笑起来。




周瑜的那一缕魂魄后来游历于人间。曾溯流向长江源头,在昆仑到唐古拉之间的裂谷荒原中看过绵延的山雪,亦随文成公主的车驾向吐蕃行进百余里,高原上月色坦荡皎洁,后来一直不忘。也曾向终南秦岭中去,金海陵王要立马吴山,在瓜洲渡口折戟后数年,完颜迪古乃与周瑜在大重阳万寿宫内看过一场传戒法会,后来他也随丘处机赴西域拜会成吉思汗,路过当年燕然勒功处,巍巍山河中仍有大汉之声。


周瑜道,「后来有数百年,我回到庐江家中。」


朝代更替,世事变幻。


人虽蜉蝣于世,如沧海一粟。


周瑜笑言,「但更多的时候,总能看到众人努力留下曾尽力活过的痕迹。」


——这原是「生」的本意。



英雄时代的落幕,是因为大多数人最终无意识的选择了屈服于凡人的命运。


但尚可以庆幸的是,不肯顺应大局,一辈子撞破南墙,拥有越南墙而去勇气的人,始终还是有的。




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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